坐在回村的公交车上时,看着脚边放着的一堆礼品和口袋里多出的六百块钱,幽幽想到:谢夷元说得没错,这年头像他这样的“冤大头”确实不好找了。
陆阳舒也对她很好,但是陆阳舒现在还在读大学。
他爸妈管他管得很严,绝不可能像谢意远这样能眼睛都不眨就跟个金蟾蜍一样,没完没了地给她爆金币。
陈真仪一会一个想法。
不久前还觉得谢夷元不爱她,她要离婚,现在又觉得天下除了她爸爸哥哥,不会再有男的这样爱她了。
可惜这是个不到一年就变心的渣男。
她主动牵起了谢意远的放在膝盖上的手,在公交车行驶的嘈杂中小声开口。
“谢夷元,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么?”
谢夷元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,陈真仪看不出任何破绽。
她向来看不透这个男人。
哪怕谢夷元反握住了陈真仪的手:“会的。”
陈真仪没在吭声,问完那句话她其实就后悔了。
真心易逝,问了也是白问。
一路的车程满是颠簸,陈真仪昏昏欲睡。
脑袋不是磕上了玻璃就是撞上了他肩膀,谢夷元有些无奈,将她揽进怀里。
好不容易挨到了村子门口,时间已经临近饭点。
陈真仪理了理睡乱的头发,趾高气昂就往村里走,丝毫不遮掩自己“暴发户”的气质。
富贵不还乡,如锦衣夜行。
才走了没两步,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。
陈真仪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耀眼的日光。
这个点阳气这么足,没道理见鬼啊。
还是阴气最重的女鬼。
陈真仪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扭过头去看谢意远。
女鬼要吃应该也会先吃他吧。
如是想着,陈真仪的心又安定了不少。
谢夷元跟在她身后,拿着大包小包充当苦力,有些佩服妻子丰沛的想象力。
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埂,示意陈真仪看过去。
***的,哪能有什么鬼怪?
田埂上面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,身上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上衣,胳膊环着腿,整个人缩成一团,哭得很是伤心。
很眼熟。
陈真仪正欲上前查看,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在,又停了下来,对谢意远说:“你先把东西拿回家,我等等来找你。”
小女孩脸皮薄,他一个男的留在这里不合适。
谢夷元没有说话,识相地给这对姐妹让出空间。
那是陈真仪同父同母的妹妹,现在本该在中学上课的陈兰。
陈真仪走到女孩身边,学着她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没管泥土会不会弄脏她崭新的裤子。
她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女孩的胳膊。
一下,两下。
女孩没有回应。
她哭得太伤心了,一时间都没意识到自己身边还坐了其他人。
陈真仪没有放弃,又戳了戳。
这回女孩终于反应过来。
她从臂弯里抬头,带着泪的眼睛恶狠狠的,想看是谁敢打扰她悲伤的情绪。
万万没想到看到了自家亲姐姐。
眼泪都来不及擦,脸上的笑就先一步冒了出来。
嗓子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,声音却变得充满惊喜:“姐!”
激动下女孩甚至有些破音。
陈真仪略带嫌弃地看她糊了一脸的眼泪,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:“我没聋,你小点声。”
陈兰接了过去认真地擦了一遍自己的小脸,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。
自己难得躲起来偷偷哭一场,竟然还被姐姐抓包了。
陈兰耳朵尖偷偷爬上一抹红晕,试图岔开话题。
“姐,家里还没开饭呢。走,我带你回家吃饭去。”
陈真仪静静地等她擦完脸上的泪,没有接陈兰递过来的话茬,视线落在两人面前的稻田上。
时下不过五月,稻子刚种下去没多久,已经抽条成绿油油地一片。
陈真仪的声音在乡下带着草叶气味的风里若隐若现。
“陈兰,怎么偷偷从学校跑回这里哭?”
她的妹妹她最清楚不过,陈兰特别爱学习,不是出了什么事不会故意旷课。
陈兰不敢看她,低着头嗫嚅:“姐,我想你了。”
陈真仪有些无语。
多大个人了还这么黏姐姐,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。
但顾虑到陈兰刚刚哭得实在伤心,陈真仪一时间也不好说重话。
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,从田埂上站了起来,还不忘顺手拉陈兰一把。
“我这不是回来了么?走,回家吃饭,吃饭我送你去学校。”
下午可还有半天课呢。
死丫头,别想逃课。
她这个当亲姐的当年都苦哈哈地没逃过一节课呢!
回去路上,陈兰叽叽喳喳围着她问了许多谢家的事情。
什么“姐夫的家里人有没有偷偷欺负你”,什么“姐夫对你好不好”,吵得陈真仪头疼。
她一把捂住了陈兰的嘴手动闭麦,才一字一句回答起陈兰那些繁琐的问题:“谢意远对我还行,他妈对我也还行。”
陈真仪的婚礼上,谢父和谢意远的亲妹妹谢清清都没有出席。
谢家虽然扯出谢父临时公干,谢清清学业繁忙之类的理由,但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谢家对这一门婚事的反感。
陈真仪知道妹妹担心自己,从贴身放着的红包里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塞到陈兰手里。
“你拿着自己偷偷存起来。爸妈不舍得花钱,你以后不好意思跟爸妈要钱就来找我。”
陈真仪也是这么过来的,知道跟收入菲薄的父母要钱是一件多么难以开口的事情。
但读书就是要花钱的,七七八八用来买笔买习题册的杂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,何况陈兰马上就要中考了,不该为了这些分心。
他们村乃至镇子上都没有初中,陈兰现在是在县里读书。
了解到陈家是农民,县里的老师还专门来过陈家一趟,怕陈家不供陈兰继续读书。
那老师说陈兰的成绩在学校数一数二,正常发挥的话考上县里的高中并不是难事。
发挥得好甚至有可能考进市里的高中。
希望陈家不要放弃她。
陈真仪当然不可能不管这个妹妹。
钱都塞陈兰手里了,她说什么也不收。;
“姐姐,我不要。妈妈说了,你在城里很多地方都要花钱。
家里没什么能帮你的,妈妈说我今年读书的学费就是用你的彩礼交的。
我不想再拖累你了。”
她越说越含糊,说着陈兰又开始哭:“对不起姐姐,是我没用拖累你了。”
想到她瞒着姐姐的事情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