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思不对劲，是在二十五岁生日那天。
客厅里有股奶油和威士忌混在一起的甜香味。爸爸苏建明举着酒杯，正和周砚碰杯。
水晶灯照着，周砚仰头喝酒时，脖子动的样子看着很舒服，连鬓角刚冒出来的短胡子，
都透着股稳重的男人味。“小念都长这么大了，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揪我领带哭鼻子。
”周砚的声音裹着笑意落在耳畔，苏念攥着裙摆的手指猛地收紧，她仰头灌下大半杯香槟，
神情显得慌张而害羞。周砚是爸爸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，比苏建明小五岁，
算起来该是她的长辈。可自从三年前他结束海外任期回国，这个认知就像被雨水泡软的宣纸，
在她心里晕开越来越模糊的墨痕。“周叔叔还是这么年轻，我爸都有白头发了。
”苏念强装自然地打趣，目光却不受控地扫过他手腕上的老款机械表。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，
周砚随手送的成年礼，此刻正随着举杯的动作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苏建明拍着周砚的肩膀哈哈大笑：“这小子驻颜有术，不像我天天被公司那群事精气的。
”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，“说真的，你周叔叔这次回来就不走了，
我正琢磨着给你俩……”“爸！”苏念猛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，
“我去看看蛋糕好了没。”厨房传来冰箱制冷的嗡鸣，
苏念对着不锈钢门里那张泛红的脸深呼吸。镜面映出她身上的藕粉色连衣裙，
是早上特意挑的——周砚上次随口夸过她穿浅色系好看。这个发现让她后颈瞬间沁出冷汗。
客厅忽然传来周砚的声音：“我去看看她。”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苏念手忙脚乱地打开冰箱，
冷气扑面而来的瞬间，手腕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。“别喝冰的，刚喝了香槟。
”周砚的指尖带着薄茧，擦过她腕间皮肤时，像有电流顺着血管窜到心脏。
他从消毒柜里拿出玻璃杯，接了半杯温水递过来，“你爸那话别往心里去，他就喜欢瞎撮合。
”苏念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，喉头发紧：“我知道的周叔叔。”“叫我周砚吧。
”他忽然说，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，“你早就不是需要叫叔叔的年纪了。
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手指流下来，在瓷砖上弄出一小片湿痕。苏念突然抬起头，
正好对上他的眼睛。他平时总带着笑的眼睛，这时候像夜里的大海，深得望不到头。
周砚的提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苏念心里漾开的涟漪持续了整整一周。
她开始刻意回避家庭聚餐，却在周五傍晚接到爸爸的电话，说周砚带了上好的武夷岩茶，
让她务必回家尝尝。地铁里播报到站的声音惊得她差点坐过站，镜中倒映出的自己，
连耳尖都泛着可疑的红。推开家门时，周砚正坐在阳台藤椅上翻文件。
夕阳给他周身镀上金边，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又克制。
听到动静他抬眸看来，笔尖在文件上顿了顿：“来了？”没有多余的称谓，
却让苏念心跳漏了半拍。晚饭时苏建明聊起公司新项目，周砚偶尔插言，
目光却总在她夹菜的手停顿。当她第三次差点夹掉排骨时，
周砚不动声色地把骨碟往她面前推了推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。“下周有个建筑展，
你不是一直想去？”周砚忽然开口，苏建明正忙着剥虾，随口接话：“让你周叔叔陪你去，
他懂这个。”苏念的筷子停在半空，周砚已经颔首：“正好那天有空。
”展厅里弥漫着石膏与松节油的味道，周砚站在柯布西耶的模型前讲解时，
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。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侧脸，苏念盯着他说话时微动的唇角，
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暴雨，他开车来接她放学，也是这样偏过头说“系好安全带”。
“这里的钢结构处理很特别。”周砚转头时撞进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，苏念像被抓包的小偷，
慌忙转向展柜，耳后却传来他轻笑：“看得这么入神？”“没、没有。”她指尖冰凉，
周砚却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她：“看你紧张的，小时候看画展总吵着要糖吃。
”橘子味的甜在舌尖化开，苏念咬着糖纸含糊道：“我早就不吃这个了。”“是吗？
”他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，“可你刚才盯着模型的样子，
跟小时候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一模一样。”那天晚上，苏念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，
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周砚的聊天界面。对话框里只有他发来的展览导览图，
可她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，连他标点符号的用法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凌晨三点，
她猛地坐起来抓过日记本，笔尖划过纸页时带着颤抖：救命，我好像对爸爸最好的朋友，
动了不该有的心思。建筑展后的周末，苏念借口公司加班躲在公寓。
可当周砚的车停在楼下时，她还是在三分钟内化好了淡妆。“你爸让我送些海鲜过来，
他说你总吃外卖。”周砚拎着保温箱站在门口，白T恤外面套着件浅灰色冲锋衣，
少了平日的精英感，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。苏念侧身让他进来，
看着他熟稔地打开冰箱整理食材，忽然想起妈妈去世后，周砚几乎每周都来家里做饭。
那时候她总嫌他做的菜太淡，现在却贪恋这带着烟火气的亲近。“下周有个酒会，
你爸让我带你去见见人。”周砚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，“需要我帮你看看礼服吗？
”试衣间的门虚掩着，苏念穿着酒红色吊带裙站在镜子前，后背的拉链差两寸拉不上。
她咬着唇刚要开口，门被轻轻推开，周砚的手指隔着微凉的丝绸落在她脊椎上。“别动。
”他的呼吸拂过颈窝，苏念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。拉链缓缓拉上的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，
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偶尔擦过皮肤的温度，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“很合适。
”他后退半步时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。苏念转身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，
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慌，却又忍不住想沉溺。酒会上水晶灯璀璨如星河，
周砚替她挡酒时，手臂自然地环在她腰侧。苏念能闻到他身上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，
比任何香水都让她安心。有合作方来敬酒，笑问他们是不是父女，
周砚的手在她腰间微紧：“是苏总的女儿，很优秀。”刻意拉开的距离像根细刺，
扎得苏念心口发疼。她端着酒杯走到露台，晚风带着凉意吹来，周砚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身后。
“冷吗？”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，带着他体温的布料裹住身体时，
苏念忽然抬头：“周砚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？”男人沉默片刻，
指尖轻轻拂去她发梢的落叶：“从来没有。”“那你……”她想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，
话到嘴边却变成，“我爸说你最近在看房子？”“嗯，想搬得离公司近点。
”他望着远处的霓虹，“也离……你们近点。”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，
苏念却听得一清二楚。她的心脏骤然缩紧，转身时撞进他骤然深沉的目光里，
周砚的喉结滚动两下，忽然伸手扶住她被高跟鞋崴到的脚踝：“小心。”肌肤相触的瞬间，
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。周砚搬新家那天，苏念以帮忙整理为名，在他公寓待了整整一天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，她蹲在书架前分类画册，周砚在厨房切水果。
偶尔传来刀具碰击案板的轻响，像某种心照不宣的节拍。“这本画册你还留着？
”苏念举起泛黄的封面，那是她大学时画的建筑速写，被周砚当时拿去说是要做纪念。“嗯，
画得不错。”他端着果盘走过来，靠在书架旁看她，“当时就觉得，这孩子长大了。
”“我早就长大了。”苏念仰头看他，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，“周砚，
你能不能……别总把我当孩子？”空气有瞬间的凝滞，周砚的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唇上，
喉结动了动：“念念。”这个久违的昵称让苏念眼眶发热，十七岁之前他总这么叫她，
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就变成了“小念”。她忽然站起来，书架上的画册哗啦散落，
周砚伸手扶住她的腰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“周叔叔！
”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，苏建明的大嗓门惊得两人猛地分开，
“我带了下酒菜……”苏建明看着散落一地的画册，又看看脸色都有些发红的两人，
疑惑地挠挠头：“你们这是怎么了？”“没什么，”周砚弯腰捡画册，
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，“小念帮我整理书架，不小心弄掉了。”那一晚的聚餐，
苏念吃得心不在焉。爸爸和周砚聊起年轻时的趣事，她却总想起刚才近在咫尺的距离，
想起周砚扶着她腰时微颤的指尖。席间周砚接了个电话，走到阳台去讲。苏念借口去洗手间，
在走廊拐角听见他说：“……对，我会处理好，你不用担心。”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，
却莫名觉得心慌。回到客厅时，正看见爸爸拍着周砚的肩膀：“我知道你顾虑什么，
但小念这孩子……”“建明，”周砚打断他，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的苏念，“有些事，
不能着急。”苏念躲在门后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，
爸爸从去年就开始撮合她和周砚公司的副总，周砚一直不赞成，现在想来，
或许不止是出于长辈的考量。离开时，周砚送她下楼。夜风带着凉意，
他替她拉开车门：“早点休息。”“周砚，”苏念忽然抓住他的手腕，
“刚才那个电话……”“工作上的事。”他抽回手，语气有些生硬，“回去吧。
”车子驶离小区时，苏念从后视镜看，周砚还站在原地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
像个孤独的感叹号。苏念开始刻意回避周砚，公司项目忙成了最好的借口。直到半个月后，